拿起笔杆

山河故人【上】

民国风,无差,AU


0.

纵使山河满目疮痍,伴君同赏长虹落幕

我愿在这片山河脚下,成为你最熟悉的故人......

 

1.

初春的北平仍有些许寒凉,春阳淡淡地洒在那红砖绿瓦上,唤醒着这古城里的每一个灵魂。

酒肆的大门已早早地朝着东方打开,新开坛糯米酒的香气迫不及待地奔涌到巷子深处。人力车夫们集聚在巷口窃声议论着哪家的官太太乘车又打赏了多少个铜板,车把手上的铃铛不知不觉被擦得锃亮,反射着春阳漫射着灼眼的金光。卖报郎的声音划破空气的静谧终于给这老城赋予了一丝喧嚣。

不二茶馆外的工人也冻得直搓手,丢下活儿纷纷挤在门口那张小方桌上晒会儿暖阳。围着几杯凉白开一小碟花生米倒是唠嗑起来了,从天南侃到地北,叨遍北平琐事,保留着最后一点点作为京师人的骄傲自豪。

“哎,听说城东新修了间学堂,富家子弟才念得起咧。”

“可不是嘛,听说那些个富家子弟将来都是要留洋的人。”

“嘿...这有什么特别的,我可听说呀,那学堂里有位女先生。”

“女先生?”

“可不是嘛...长得可标致。”

茶馆门前聊得正欢,忽然间又冒出来一个声音。

“去去去...凡夫俗子,人家那学堂教的是进步思想,你们懂个啥。”

茶馆内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身影,身上那件湖蓝色长褂早已洗的发白,满嘴京腔一副满腹经纶的模样,掌心里那把折扇倒是崭新,定睛一看上头还题了几句诗。

“大掌柜,你懂?你倒是说说看。”

门口那人可有点不乐了,抿了一口凉白开又给这位掌柜回怼了一句。

“那可是西洋传过来的东西,叫什么资主义来着。”

“切,看来你也没比我们强多少。”

“我...我虽然说不清楚,但也总比你强。”

他,北平城西最能说会道的大张伟竟也有语塞的一天,倒也不觉得尴尬,折扇“啪”一声合起来,给店里的跑堂吩咐了几句,临行前还不忘给那帮“凡夫俗子”翻了一记白眼。

“城东的学堂...有意思...”

日出的方向,亘古的山河......

 

 

 

2.

远远地眺望到一处与古城格格不入的建筑,奶白色的外漆铺满这座双层西洋小楼,钟楼里的西洋钟滴答作响,外围种满绿油油的柏树,阳光穿过树枝打在地上的粼粼光影让人难以捉摸,走进才听见屋檐下的风铃与春风擦肩而过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叮当声。

城东没有城西那般喧嚣,少了小贩们的吆喝声,少了酒肆的吵闹,偶尔传来学堂里的朗朗书声,在和煦春阳的抚摸下静谧而安宁。

“哟,这儿守卫还那么严密...”张伟躲在青柏后面,瘦小的枝桠还不足以掩藏他的身体,不知从哪捡来一支狗尾巴草,他边思索边摆弄着,狗尾巴草时不时扫过他的鼻尖,引得他瘙痒至极硬是憋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不知是这几个喷嚏有提神醒脑的功能还是说张伟灵光乍现,他目光一抬望着不高不矮的铁栅栏,心生出新念头。

翻过去不就得了,简单粗暴......

也不只是哪找来的破木板凳,张伟试探性地踩上去一只脚,摇摇欲坠...

“哟,这破东西还真不稳固,罢了罢了,我大张伟身手矫捷。”

他随脚踢开板凳,奋力一跃,像根钢钉一样钉在栅栏上,右脚一跨,扭腰一翻,双脚一瞪,腾空落地,堪称完美。

学堂内部倒是另有一番景致,涓涓流水上架着木质小桥一座,耳畔是风铃作响,张伟依靠着窗边轻轻走过怕惊扰了读书的人。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学生们摇头晃脑地吟诵,和那孔庙学堂里的没两样,不知走过多少间教室,里面传来千篇一律的《诗经》、《三字经》。

“还挂名新式学堂,嘴里念的还不是什么四书五经。”张伟似乎为没听到进步思想而失望,传言中的女先生也是难寻踪迹。

 

走廊尽头是最后一间教室,张伟本也无心再前行,可细听尽是些新鲜词汇“文学革命”“白话文”“民主科学”,听不懂就对了。

温润的声线瞬间燃起听觉的欲望,吸引着张伟前行的步伐。

透过窗户,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讲桌上,浸透了他深蓝色的衣角。从眼角到眼尾,线条无比清新流畅,似工笔白描的墨线,柔韧婉转。黑白分明的眼仁,一清二楚毫无杂色。金丝圆框眼镜静静架在鼻梁上,长褂一侧的排扣一丝不苟地系着,忽而间一个转身,褂尾也随之划出一条弧线,细长的手指夹着白粉笔在板上书写着一只只秀丽的字体。

“生的太俊俏了,比隔壁果儿还好看呐。”

张伟倚着窗台喃喃自语,盯着讲桌前的人发呆。还管什么女先生,远远观望这副脸庞这趟也算是没白来。

里面的人似是注意到窗边的动静,忽而间回过头来,投送回眸一笑,连嘴角的弧度,都那么完美到位,如一汪春水般的眼神,让人无法移开,是的,就这样被吸引了,笑萦绕在心头,无法抹去。 

张伟心脏仿佛漏跳一拍,阳光一点一点融进心里化作一股温水。

怎么可以如此俊俏?

看的也是入迷了,张伟也没注意到远远出现了个守卫,凶神恶煞举起警棍就朝自己走来。

逃?

可不能怂!

“喂,干嘛的?学堂不允许外人进入”

“哎哎哎,我可不是外人,我是那先生的朋友”张伟也没多想,指了指讲桌上的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朋友?怎么看着有点面生。”守卫不依不挠地追问着。

“新交的,新交的朋友不给啊,去去去,别吵着里边讲课。”张伟这伶牙俐齿倒也让守卫无可奈何地走开了。

 

 

3.

也不知是在外头站了多久,腿也不觉得酸软,只见太阳已高高悬在头顶,估摸着快要到正午时分,屋内的人落下最后一个粉笔字,慢悠悠地合上了书,目送着学生一个接一个走出门,微笑从他嘴角的小旋涡里溢了出来,漾及满脸。

只见那人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讲稿,双脚还未踏出门,风来的恰好,卷起面头两份稿子飘荡在半空中,那人有些慌张地放下手中的东西,涨红了小脸,踮起脚尖可双手却抓了个空。

“哎...哎...停下...”

张伟瞧见他那文弱书生样便忍俊不禁,连忙迈开步伐追上去取下那两张稿子,可那风就是皮,每逢指尖触碰到纸张时,距离又被拉远了一分。

“您...您行么...?”

“没...没问题”张伟憋红了脸,卯足一股劲头奋力一跃,紧紧攥住空中的东西,像捡到宝贝似的不肯撒手。

“对...对不起啊,给您弄皱了...”张伟松开拳头,原本平整的讲稿被捏得皱巴巴的,他满脸抱歉地递了过去,也没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没...没关系,谢谢您。”

“您不生气就好,不生气就好”

“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他渐渐缓和过来面容染上一层粉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显得俊俏。

“也没...就...我那啥...路过...听见您正讲进步思想...我就听着听着忘了时间。”

张伟觉得这个借口甚是苍白,直勾勾望着别人哪像是认真听讲,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实,可那先生偏偏只关注“进步思想”四字,瞬间聚焦于眼前的人,好看的眸子星光般闪耀。

“您对进步思想感兴趣?是真的吗?未问您的称呼。”

“我叫张伟,您也可以管我叫大张伟”

“鄙人姓薛,名之谦,字洁,之乎者也的之,谦让的谦。”话音刚落手便已伸出。

“您名字一听就是文化人呐,哪像我这名儿,胡同里叫上一声没准还能碰上几个回头的。”张伟连忙回礼,平日里少讲礼仪的他突然间也变得规规矩矩起来。

“倒也不普通,伟的意味正是卓越远大,不过请问为何要加上‘大’一字呢?”

“甭管这事儿,您就权当我姓大呗”

“哦?大先生甚是有趣,请问您学习的是何派思想?”

“也没啥派别,我知道的都只是些皮毛,就是看着外头新旧派别闹得乱咱百姓受苦受累的,离那新思想真正进入百姓脑子里还远着呢”

“可所幸有你这般的仁人志士关注者新思想。”

“没没没...我就...就一普通百姓。”张伟连忙摆手,耳廓红了一圈,这一夸赏倒也让他有点飘飘然。

“这个给您吧...”薛之谦侧过身子在腰侧取下一块木牌,简约的花纹包围着四个大字“明正学堂”,张伟认得出来那是学堂的通行证。

“这...这...您给了我您怎么办...”张伟也没好意思拿连忙推脱着。

“没关系的...您常来听”

“谢...谢谢您啊,不用愁着翻墙进来了”

“翻墙?”薛之谦噗哧一声笑出来,像四月春风,吹的张伟心窝酥酥痒痒...

“咳咳...这不重要...要不我请您到茶馆喝个茶?可赏面?”

“得!”

“您把那稿子搁那,我帮您...”

 

从遇到薛先生的第一秒,咱大掌柜换了个人似的,埋藏多年的懒根忽而间就被剔除掉了。

 

 

 

4.

薛先生领着张伟出学堂,张伟也是长了胆,望着那守卫得瑟地大步流星头也没回。

正午时分,城西也热闹起来了,商贩云集在胡同口,张伟掏出两个铜板,挑了最好看那支冰糖葫芦,圆圆润润顶上还泛着金光。

“之谦先生,给您。”

薛之谦先是愣了愣,伸出手接过那串冰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那糖丝挂在嘴边摇摇欲坠张伟恨不得亲手给他抹掉。

“我载您,您看怎样?”张伟还不忘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谁会忍心拒绝这副期盼的小眼神呢?

“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还劳烦您给我讲新思想呢”

张伟迫不及待地跨上自行车,只等薛之谦撩起褂尾慢条斯理地侧身坐在后座。

“坐稳囖!”

没等回应张伟就开始使劲蹬脚踏,身后的人倒是坐的安稳,午后的风拂起额前的一缕碎发,迎着阳光多明媚...

“薛先生您真好看...”张伟时不时回过头来低喃。

“恩...?你说什么?”

“没...没有...”

“大先生真是好性子”

“我...我自来熟嘛...”

能说会道的大掌柜又败给了教书先生,语无伦次里倒是掩不住那份好心情。

突然间车子的行进速度快上了些,车轮碾压过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发出一阵阵咯吱声。

“哎...您慢点...”

“您害怕?”

“您悠着点...”

“成!”

薛之谦悄悄伸出双臂揽着张伟的腰,嘴里衔着那根葫芦棍儿,任凭身旁的风景迅速切换,眼前只有唯一的身影。

“您要是怕您就揽...”

话还没完,张伟感受到腰间那双臂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掌心里那股温暖似乎能穿透布料流进他的皮肤一点点浸润肝肠。

张伟哪舍得停下来,放慢速度绕着城东又骑了大半圈,薛之谦也没舍得撒手,一路抱着丝毫不显得陌生。

 

不知绕过不二茶馆门前多少次,张伟终于舍得停下车来,瞧见薛之谦嘴里衔着根木棒忍不住扑哧一笑,伸出手轻轻把它取下来,唇齿间拉出一条银丝,张伟不禁感叹一声,又默默念叨着。

“薛先生可真好看”

“胡说什么...”

“你看这意境像不像那‘关关鸠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是‘关关雎鸠’”

薛先生红透了半边脸颊,不愿直视眼前的人。

“不闹,不闹了,您先告诉我什么是新思想?”

“这...这一下子怎么讲的清楚?”

“您就告诉我最重要的几点”

“大概就是提倡民主平等自由科学,文学改革提倡白话文,反抗传统权威反帝国主义反封建”

“您...您说那么多叫我怎么记得”

“这真的概括不来,您就记住民主平等自由科学”

“好好好,民主自由平等科学是吧,好...民主自由平等科学”

 

 

5.

念叨着念叨着张伟领着人踏进茶馆,跑堂纷纷恭恭敬敬地喊“掌柜好”。

“您是这儿的掌柜?”

“对对对,所以呢您也别喊我‘大先生’了,文绉绉的怪不习惯的,‘大掌柜’不是也挺顺的么”

“好...”薛之谦把笑意一点点揉进了眼波深处。

“您先请...”

张伟目送薛之谦走进包厢,转身招来个跑堂。

“来壶碧螺春,用江南带回来那罐,再送上来点糕点”

“掌柜,贵客么?您用碧螺春招待呐...”

“去去去...”

“太阳打西边出来囖,掌柜要上碧螺春囖”

“少废话,干活去...”

今天的大掌柜,训话里都带着点喜悦...

“内谁,我今儿就告诉你什么是进步思想。”张伟对着今早那家伙得瑟道。

“你瞧你,又吹了”

“嘿,我告诉你,民主自由平等科学,这是新思想倡导的,你懂吗?凡夫俗子...”

“得得得,你懂你最懂”

“可不是嘛...”

瞧咱大掌柜乐得开花......

 

包厢里,薛之谦小口抿着跑堂刚送进来的茶,袅袅白烟遮住那对好看的眉却掩不住那闪烁的眼眸。

“这是碧螺春...?”

“先生好品味,一品就知道了”

“这是我家乡的茶”

“先生可是思乡了?”

“恩...不过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为何?”

“他们所不接受的东西正是我所向往的东西,而我在北平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山河之大,何处不能安身立命?”

......

“大掌柜,谢谢您的茶”

薛之谦一口饮尽杯中茶,一扫脸上的阴霾挤出来一点苦笑。

“不必不必,还请先生赐教”

“明日讲授白话文,您可以到学堂听听”

“白话文?好东西啊,你看古言那些之乎者也的腔调多让人厌烦”

“我甚是喜爱胡适之先生笔下的白话文,通俗易懂”

“胡适之先生的书啊,略有所闻...”

张伟其实也不大懂这些文化大家,谁叫薛先生喜欢呢,也得强迫着自己去读点。

“那一刊登有适之先生文学改良刍议的书刊我也找不回来了,可惜了..”

薛之谦流露出那失望的神情时时刻刻揪着张伟的心肝。

“没...没关系,我那有好几本白话文学,我带给您瞧瞧?”

“有劳您了...”

“没关系...来,喝茶,你看这都快搁凉了”

  ......

也不知两人在包厢里闲聊了多久,外边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似是要有下雨的趋势,巷口的小贩急匆匆收拾摊子,支在窗台晾晒的衣物也被纷纷收回,这北平的天说变就变。

还没走到茶馆门口,一声春雷带来千万条银丝,划过屋檐落入土地,如蚕丝般纷落而下给这山河披上一层朦胧的薄纱。

“糟糕,请问可否从大掌柜这借把雨具”

“借?就不必了,要不我送您一趟?”

“真不必麻烦您了”

“您瞧您一个人怎能拎得动这么多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张伟抱起那一摞讲稿用油纸小心翼翼地包裹着,随后拎起一把油纸伞牵上薛之谦的手臂往外走。

“您带路?”

薛之谦点了点头,任凭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伞面上组成一曲不太协调的乐章...

张伟一路上紧紧护着那摞讲稿,不经意间把伞挪向身旁的人,左肩那块湖蓝色在不知觉间染成了深蓝。

......

路也不远,拐了几个弯转进胡同里,远远地看见了书童守在门前守候。

“两位先生好”

小书童很是乖巧,张伟忍不住揉了揉他脑袋上的碎发。

“小秋,快去拿干手帕来”

“先生稍等...”

书童转身消失在视线之内,不一会儿带来一方手帕。

薛之谦接过手帕捋了捋衣袖,他没张伟高,只好稍稍踮起脚尖,伸出手轻柔地擦拭着张伟被打湿的发丝,温柔而专注。

“张伟哥您真好...谢谢您...”

张伟心里似是崩了一根弦,心脏迅猛的跳个不停,大概,这就是一见钟情。

“我...我...您...不用谢哈...”

能说会道的大掌柜再次倒在薛先生脚下,陷入语无伦次。

“能遇见你真好...”

薛之谦把那手帕叠齐轻轻放在张伟掌心上,那小小一方手帕散发着一股属于薛之谦的幽香,侵占着张伟的鼻腔迟迟不肯退却。

“没...没...该说幸运的是我..”

“那...再见...愿安好...”

“安...”

张伟机械地摆动着手,目送着薛之谦转身进屋,思绪早已乱成一团麻...

“薛先生,我好像喜欢上您了...”

良久,张伟撑起油纸伞,在那大门前诉说着一番只有自己听得见的情话。

 

春雨过后一场暖,这平凡的山河中有了你的存在,每天都是艳阳高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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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历史是乱扯的

承蒙你的每一次阅读与点评

P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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